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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0章第 6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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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0章第 60 章

驚慌之下, 沈椿伸手要去推他,但已經晚了,她只能撐著手臂,奮力在兩人之間隔開了距離, 憤然道:“你不要臉!”

她就說今兒謝鈺怎麽轉了性了, 原來是趁她被迷得找不著北的時候要哄她生孩子啊!

她急的要跳起來:“你怎麽能這樣!”

謝鈺神色如常:“一仆不侍二主, 好女不嫁二夫, 我雖非女子, 待你卻也從無二心,你我成婚已有七八個月,也該考慮子嗣一事。”

他說到‘從無二心’的時候, 微微擡眼,眼風從她臉上橫過——他從無二心, 那有二心的是哪個沒良心的呢?

他輕描淡寫地道:“你可是擔心孕育子嗣的不易之處?放

心,我已請了婦科聖手為你調理身子,除了生產,旁的你什麽都不必操心。”

沈椿用力推了他一把,大聲道:“誰跟你說是因為這個了?!”

謝鈺默了片刻:“那是為了什麽?”不必沈椿回答, 他已經給出答案,淡漠地問:“是為了謝無忌嗎?”

沈椿一下子被戳中心事,楞在原地說不出話來。

謝鈺觀她神色, 臉色更是冷的猶如冰封雪埋,他閉了閉眼, 竭力壓下翻騰的心緒,用一種平淡的口吻道:“你有沒有想過, 你們已經多年未見了?”

“你知他現在性情如何?喜好什麽?有沒有心儀的女子?”

“還有,他若對你有意, 這些年為什麽不去尋你?當初又為什麽要冒用我的名字?”

語畢,他靜靜地看著她:“這些,你都想過嗎?”

他說話的語氣猶如在公堂上梳理案情,邏輯清晰,條理分明,不帶一絲一毫的個人感情,但卻字字傷人,宛如利刃刺人肺腑。

沈椿的臉上一寸寸褪去血色。

其實謝鈺提出的這些問題,她腦海裏也曾浮現過,但她急著先把人找到,強迫自己不去想後續。

她茫然了片刻,眼神又堅定起來:“我想找他,是我的事兒,跟你沒有關系。”

他答應過她,等她長大就會把她接到長安,陪她看花燈,在許願樹上掛荷包,他們倆發生過什麽,謝鈺一概不知,憑什麽這麽武斷地否定她和謝無忌之間的情分?

就算謝無忌真的忘了她,也應該是她自己選擇接下來該如何,而不是被謝鈺強逼著留在他身邊。

聽她如此回答,謝鈺胸口悶窒了下,閉了閉眼:“既然你這般篤定,明日便隨我回長安一趟。”

沈椿楞了下:“回長安做什麽?”

謝鈺冷冷道:“帶你去見長兄。”

雖然謝鈺說要帶她見謝無忌,但沈椿可不敢信他,因此心裏也沒多少喜悅,驚疑不定地隨著謝鈺上了回長安的馬車。

他卻沒帶她回謝府,反而到了一處極清雅的私人庭院,這庭院曲水環繞,處處種著奇花異草,隱隱約約能聽到曼妙的歌舞聲和笑談聲,似乎是專門招待貴客的酒樓茶肆一類的地方。

謝鈺一言不發,只領著她進入最寬敞雅致的一處包間,沈椿一進去,就見謝國公坐在上首,笑吟吟地看著倆人——似乎是以為倆人已經和好了。

他也沒多問,樂呵呵地讓人奉上茶果:“大郎還沒來,你們先吃點油果子墊一墊。”

沈椿越發摸不著頭腦,呆呆地塞了個乳糖獅子到嘴裏。

她剛吃完,包間的珠簾就被一把掀開,撞得叮當亂響,謝無忌大喇喇走進來,隨手解開佩刀交給下人:“你們今天怎麽這麽閑?有心思找我來攜芳閣吃酒?”

他一副武將打扮,發束金冠,一身大紅錦衣,和穿著天青色的謝鈺正成鮮明對比,倆人一清一艷,一靜一動,十分惹眼。

他眼風放肆地一掠而過,最終定在沈椿身上,微微勾唇:“弟妹也在啊。”

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,沈椿的心跳都漏了幾拍。

隔著數千裏地,隔著七八載的光陰,隔著陰差陽錯的誤會,她終於又見到他了。

她喉間有些發哽,咽了咽嗓子,低頭道:“大伯哥。”

要不是謝國公和謝鈺在,她現在就想沖過去和他相認!

謝無忌耳目靈敏,居然聽出了她話裏的一絲哭腔,他不由多看了她兩眼,微微皺了下眉。

謝鈺就坐在沈椿身邊,把兩人的眉眼官司盡收眼底。

沈椿心裏想的那個人是謝無忌,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兒,他也已經做下了周全的準備,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地應對。

但親眼瞧見她為他情動神傷,他胸腔裏仿如註入了一股毒汁,腐蝕著他的五臟六腑,讓他酸痛難當——這種感覺他之前從未體驗過,尚不知它是什麽,也不知它從何而來。

他有幾分無措地按了按胸口。

謝無忌又看了眼謝鈺,眉間帶著點挑釁意味,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地道:“你和弟妹不是和離了嗎?我倒不知該怎麽稱呼弟妹好了。”

沈椿嘴巴動了動,想說話,又顧忌著他人在場。

謝鈺註視謝無忌,片刻後,他手掌覆住沈椿的手背,微微笑道:“我和昭昭原不過拌了幾句嘴巴,如今已經說開,就不勞長兄費心了。”

沈椿表情錯愕。

謝鈺並不喜歡在人前有親密舉止,更不曾在除了床上和臥房之外的地方叫她小字,更別說這麽柔情似水地看著他了。

她被膩歪得抖了抖膀子,她想要抽回手,那只手卻被謝鈺牢牢握住。

謝無忌則是一副稀罕的表情,從小到大,他挑釁謝鈺的次數多了去了,謝鈺要麽不做理睬,要麽巧妙避開,從不正面回應這位無謂的口舌之爭,今兒居然言辭犀利地回了嘴,真是稀奇,太稀奇了。

他聳了下肩:“我就是隨口一問,關心一下你和弟妹。”

他又問:“你們今天叫我來究竟有什麽事?”

謝國公還是笑瞇瞇的,捋須道:“之前跟你說了兩次的崔刺史之女,你可還記得?”

謝無忌嗯了聲:“記得,怎麽了?”

謝國公笑了笑:“崔刺史才回長安不久,已經確定要接李尚書的差,馬上就會成為下一任禮部尚書。”

他又道:“崔家那位二娘你母親見過,生的很是端莊秀麗,崔刺史不光身居高位,又是清河崔氏出身,身份尊貴,他家二娘還是嫡出,若是你們能成,那真是一樁大好姻緣了。”

他指了指謝鈺和沈椿:“你三弟和弟妹也是特地來幫你掌掌眼的。”

細算下來,這門親事還算謝無忌高攀了,若非謝鈺幫忙牽的線,長公主親自相看,崔家還真不一定能看上謝無忌。

論及身份,這崔二娘可比謝鈺娶的沈椿貴重多了,長公主事兒辦的漂亮,心氣兒卻不平,今天幹脆稱病不來了。

沈椿明白了,謝鈺帶她參加的,是謝無忌的相親宴!

她和謝無忌還未曾相認,她還有許多話沒有說給他,現在卻要幫他來相看新婦,這何其殘忍。

難怪謝鈺要帶她過來,他打的就是讓她徹底死心的主意!

她視線逐漸變得模糊,忙低下頭:“我要更衣。”說完便提著裙子匆匆起了身。

謝鈺要跟著她:“我陪你。”

沈椿一把拂開他的手,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。

謝鈺身形凝滯了下,最終沒有跟上,示意下人照料好她。

沈椿才走,崔二娘的兄嫂就帶著崔二娘進來了,崔謝兩家是故交,一落座就少不得寒暄,有兩邊兒的家裏人幫著帶動,氣氛很快熱絡起來。

崔家本來有些瞧不起謝無忌是婢生子,又是靠武將發跡的,本是想走個過場拿拿架子,但謝無忌容貌與謝鈺相仿,更具幾分倜儻不羈,放在長安城裏也算是頂級的容色了,他們心下不由多了幾分滿意。

崔二娘本來下頷微擡,神色矜持自傲,一見謝無忌容貌,雙頰不覺飛紅,不過她仍坐的端正筆直,只是手下扯了扯嫂子的衣袖。

兄嫂立刻會意,有意把話題往謝無忌身上引,先考教了幾句學問,又問他日後打算如何發展。

謝無忌神情悠閑,問一句答一句,瞧著對女方也挺滿意,兩邊兒是越說越投機。

——期間沈椿一直沒出現,直到一行人用完晚膳,準備分別的時候,謝國公才咳了聲,提醒:“大郎,準備好的東西你還沒送給二娘呢。”

晉朝相親有個習俗,若是男方中意女方,就送一只金釵插於女方鬢間,名曰‘插釵’。

若是男方沒瞧上女方,便送出一匹彩緞,謂之‘壓驚’。

謝國公話音剛落,眾人便把目光齊刷刷落到謝無忌身上,等著他如何抉擇。

雖然明知道謝無忌不會拒絕自己,但此時此刻,崔二娘心裏難免有

些緊張,手指不安地繞了繞帕子。

謝無忌看了崔二娘一眼,挑眉一笑,取出金釵插入她鬢間。

崔二娘心裏稍定,面上卻微微發燙,沖他靦腆一笑。

至此,相親算是皆大歡喜。

謝鈺卻似有所感,擡眼向外看去。

沈椿孤孤單單地站在風口處,袍袖被吹的鼓起,一眼看過去飄飄蕩蕩,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。

這世上唯一喜愛過她的人,也要去愛別的人了。

謝鈺定定地看著她。

謝鈺和她走出攜芳閣的時候,誰都沒有開口說話。

直到上了馬車,沈椿才冷不丁問了句:“是你幹的嗎?”

短暫的靜默過後,謝鈺道:“若你指的是這次相親,是。”

他特意為謝無忌選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夫人,出身高貴,相貌不俗,父兄得力,這是大大方方的陽謀,他篤定謝無忌一定會同意。

昭昭親眼看到了這一切,卻無力阻止。

——分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,不惜斬斷她最後一絲念想,這般,她就完完全全屬於他了。

可他看到了她在風口裏的單薄肩背,又似乎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麽。

他在酸澀什麽?他在不安什麽?他又在焦慮什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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